「做喜歡的事,讓喜歡的事有價值。」L,你知道嗎,一聽到這句話,我第一個想到的,是你。好像很久不曾這樣深刻地想念一個人,因為在這個城市,想念和被想念同樣是困難的。更別說是特定地想起一個人,一種再直覺不過的聯想,不用打開手機也能清楚地記起你的名字。
L,你是否也聽見了這句話呢?如果你聽見了,我可以察覺你唇邊細微的角度變化,察覺你的眸子裡有什麼正在凝聚,還有,那種使身子發麻的顫抖──L,我也和你一樣感動著。
「做喜歡的事,讓喜歡的事有價值。」據說這句標語就叫做LOHAS「樂活」。多新鮮的外來語啊,簡直快要跟YOGAS混淆而使人誤認了。然而,你我都再清楚不過,這樣的概念並不是從土裡突然萌芽,或者某一隻蝴蝶振翼而起的浪潮剛好撞上台灣。L,在我們相識以前,其實都熟悉這種信仰,儘管我們沒有辦法使用相同的詞語表述。
我們可能都讀過華茲華斯、拜倫,對幾百年前的歐洲充滿嚮往。喜歡舒伯特勝過槍與玫瑰,睡覺時習慣放大提琴組曲。手邊也許有一本泰戈爾詩集,卻對封面畫得唯美的廉價言情小說不屑一顧。習慣將拈起一朵小花稱做「邂逅」,在一個平凡的下午刻意營造平凡的氣氛──只因我們認知到,這個世界已經不再平凡,平凡需要動手來製造,例如自己泡一小杯玫瑰花茶,放一片小野麗莎。
你知道的,L。世界一直在轉動,可是我們容易暈眩。我們沒有辦法加入週遭的輪舞,就連看了也會昏頭。於是我們試著閉起眼,自己營造一個小宇宙,統治自己的王國。好像我看過的一本兒童繪本,裡面有一個小鬼,在自己房間裡自創一個國家,重編文字、法制,還向熟人炫燿自己將天空星座重排,儼然泱泱大國之首。他所做的一切,其實只為了一句汙辱──「難怪你沒朋友」。
L,我們明白,在這個不斷轉動的世界,總有一些人對我們感到不解。不解為何我們有時候默然凝望,更不懂我們正用心地讀著,他們卻連一暼都懶得付出的書本。
於是,有一些不快的事就發生了:戲謔地大聲唸出我的草稿,聽到的同學笑作一團。我感到羞憤,好像自己被扒去了所有衣物,因裸裎而被取笑。可是我卻無力嘶吼──再怎麼嘶吼,他們終究是在轉動。我所唯一能做的,就是拋棄所有,只要用一條臍帶和世界連接。
他們也許會稱我「自閉」,但是L,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我們這樣並不是將自己閉鎖,只是在另一個天地放縱自己。然而,「自閉」這樣一個詞卻不知不覺地變成一種標籤,染上顏色──唉,他們真應該看看《瘋癲與文明》。
L,在還沒遇見你之前,我是很難想像有與我如此相像的人。我是說,我們都寧願坐在灘上,看著一波波的浪碎了,拍在我們的腳掌。我們不需要對看,當然也不需要向地平線大吼。雖然我們都坐著,誰都不願意移動;L,你與我其實一直在追逐,只是我們總不愛張揚。
「做喜歡的事,讓喜歡的事有價值。」L,雖然我們還不曾見面,我相信你會喜歡這句話。在越過山的那一頭,我可以望見你為了一段旋律,反覆不能入眠的情節──這一切我都可以望見。因為我曾經經歷過。
L,切記,世界還在轉動,只是我們容易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