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之窗》

電影謝幕了。偌大的屏幕慢慢變暗，而總是黑暗的四周卻有了燈光。從虛構到現實，從屏息到紛紛離座的雜聲；我們走向出口，和其他人擠著呼吸明亮的空氣，或只是單純想要擺脫手上的爆米花筒。

然而，電影卻還沒有結束阿。

電影已經演完啦，你說。可是並不是這樣的啊，我很確定銀幕上還有東西，是一行行姓名，英文或者中文，像電扶梯一樣被載著進入畫面，然後離開。有的時候會持續幾分鐘，有時卻只是短短幾十秒。不管是砸大錢的好萊塢還是小本經營的國片，這一段是絕不會漏掉的。儘管他們知道這絕不是影片的賣點。畢竟對觀眾來講，這一串感謝名單，其實和交通事故的罹難者名單是一樣的──我們生命中那些不曾見面，也毋須留意的陌生人。

於是我想到歌劇，想到音樂劇。在表演結束時，那些曾經上場的演員們，不管是幕幕露面的主角或者跑龍套的奴婢，他們都會一一上台，接受觀眾熱烈的鼓掌。通常觀眾是很熱情的，一齣劇碼換來好幾波掌聲是常見的事，甚至連演員都要鞠躬好幾次，而觀眾的手都拍得通紅了，仍舊堅持要起立致敬。有時就連台下負責演奏，演出時只聞其聲不識其人的樂團，觀眾也會為他們報以掌聲。是多麼感人的互動啊，在掌聲與鞠躬裡，觀眾與演員對彼此表示崇敬：那是一種真誠的肯定與滿足感。我們對藝術，以及它的代言者與欣賞者同時讚揚。

這樣的景象一直在我眼裡浮現，不幸卻夾雜了剛才電影院散場的畫面，形成一種垂幕之後，永恆與衰敗的對比。對這樣的對比，我竟只能苦笑呢。

電影院裡的人應該散得差不多了，我們一行人已經到了鬧區的街上。我們熱烈討論剛才的劇情，包括男女主角的演技以及其他種種。走進一家餐廳，食物入口後，迅速改聊另一個話題。

看來，在謝幕後，藝術的守夜人終究是要疲倦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