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離開你 是風 是雨 是夜晚
你笑了笑 我擺一擺手
一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了
念此際你已回到濱河的家居
想你在梳理長髮或整理濕了了的外衣
而我風雨的歸程還正長
山退得很遠 平蕪拓得更大
唉 這世界 怕黑暗已真的成形了......
你說 你真傻 多像那放風箏的孩子
本不該縛它又放它
風箏去了 留一線斷了的錯誤
書太厚了 本不該掀開扉頁的
沙灘太長 本不該走出足印的
雲出自岫谷 泉水滴自石隙
一切都開始了 而海洋在何處
「獨木橋」的初遇已成往事了
如今又已是廣闊的草原了
我已失去扶持你專寵的權利
紅與白揉藍於晚天 錯得多美麗
而我不錯入金果的園林
卻誤入維特的墓地.......
這次我離開你 便不想再見你了
念此際你已靜靜入睡
留我們未完的一切 留給這世界
這世界 我仍體切地踏著
而已是你底夢境了.......
《賦別‧鄭愁予》
※ ※ ※
我一直以為,詩的組成要字斟句酌。不論比喻的運用、字詞的替換、韻腳的排列,甚至是段落的分別,都得像設計圖一樣,是要井然有序、規劃嚴謹的;絕不會像平時白話般的跳躍邏輯,而應該是純粹「文字美」的精鍊語言。
直到重新遇見這首詩,讓我眼眶泛淚為止。
像在愛人耳邊輕訴的絮語,像獨自追憶往日的甜蜜。我相信,這一切他一定曾經歷。往日愛情的悲痛化作文字,如今讀來,都成了醇美的酒糟。
只要情真意切,再樸實的話語,也成了優美的詩句。儘管「了」、「的」等口語助詞充斥,對伊人的體貼仍隱隱浮現;這樣的詩,不用任何華麗的詞藻、繁複的修辭,它只是回歸到文字的原始美:傳情、達意。
重新反省自己的詩文,突然有一種衝動:想學蘇洵堅壁清野,讓創作重新來過。
可是,我對文字的病態計較,雖然成了綁手綁腳的麻煩,卻仍然無法放棄...
這種計較癖一日不賦別,我的文章就一日不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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