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一聲，左手無名指上的指甲也隨他咬斷，嚼成碎屑一同吞進肚裡去了。
他很想知道自己是怎麼染上這習慣的，可惜只記起一些零星的片段。
剛斷奶的他走路跌跌撞撞，口中的奶嘴換成了他的大姆指。
「字寫端正一點，給我擦掉重寫！」已經十點了，他還沒幫蠶寶寶換葉、明天的自然實驗還沒準備…。他在快擦破的作業簿上重新刻劃，右手食指搭在嘴裡，吞下口水也吞下橡皮擦屑。
「不要惹你奶奶生氣，給我知道你就準備吃鞭子！」想起之前才頂了一兩句，父親便發了飆拿皮帶抽他，他就像條狗般被制約了。只有噤聲回房，坐在桌前茫然啃著指甲。
「你家不是開電力公司！給我長話短說！他媽的不要搞不清楚狀況啊！」讓話筒另一端的同學聽到如此咆哮，他雖然愧疚卻也不得不聽從於這樣的口氣之下，「對不起，那就先這樣囉！明天到學校再講，拜！」放下話筒，慢慢咬下右大拇指的一環指甲。
日子一天天過去。指甲長了又斷，越咬越短。
十支手指頭被咬光之後就重咬一次，甚至還咬到指甲下的肉滲血。他只好把門關起來，改以瑜珈般的姿勢咬自己的腳指。
有時候咬成不規則的形狀而長成「嵌甲」，他忍痛直到發炎長了水泡，才向母親求救。「怎麼會長這樣？你是不是指甲都用咬的？」他點頭，「幹嘛咬指甲...以後不准咬了！」母親拉過他的腳，一面清理一面低聲嘀咕著。
幾天之後，他還是繼續咬著。
父親無意間看到他那歪歪曲曲的指甲：「怎麼指甲變這麼難看！不准再給我咬了，再咬就試看看！」他知道父親的警告，雖然想要盡力抑制自己，可是回了房間，卻咬得更厲害了。
父親看他咬得更變本加厲，就在某天中午把他臭罵了半小時，外加半小時面壁，「看你還敢不敢再咬！」
「再咬，就趁你睡覺的時候把手指頭塗上萬金油！」於是，他舌頭便嚐到了又苦又辣的滋味。可惜，就算這樣也不能稍減他的癮頭。父親見百般無效，只好去調查咬指甲的原因：
咬指甲和吸吮手指都屬於非進食的習慣性行為（Nonnutritive behavior），類似成人甩原子筆、擺動下肢的動作，可用來緩和內在的心理壓力，增進安全舒適的感覺。
他如是認定：兒子是具有神經質的了。
於是便又喝斥一頓：「你咬指甲代表你有病！醫生說神經質、壓力太大的人才會咬指甲！你有病是不是？不要再咬指甲了！」
他想了想，也許自己真的有病，可就不知道這壓力、這神經質是打哪兒來的。
在父親的責備聲中，他方纔有些明白了。
留言列表
